猴头老贼

【米英】Andas En Mi Cabeza

#考完产糖自我安慰

#题目和灵感来自歌曲《Andas En Mi Cabeza》的巨甜MV!题目是西语,大意是“你总在我的脑海中”




Andas En Mi Cabeza




    若你离开,我会消失在人群中,身体没有灵魂,被悲伤吞噬,流浪在这个世界。



    英国蜷在床榻一角,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耳朵以隔绝房间里蚊子的侵扰。每一寸接触到空气的皮肤都沾上了水汽,好似敷上一层捕捉热量的胶水,让湿热带来的不适感久久不能褪去。他十分确信自己已经仔细打扫过旅店房间的每个角落,并将冷气和除湿一并打开,奈何漂在加勒比海上的小岛不仅拥有和不列颠一样的充盈水汽,还多余出灼人的热量,美国在选择住处时又偏偏抛弃舒适的联邦大厦酒店套房,将他带到临近海岸的小镇旅馆。

    闷热和蚊虫尚还可以对付,但隔音效果奇差的地板和墙壁就让人无可奈何了。狂欢在此地和阳光一样没有价值。楼下的餐室被当作了酒吧,舞女大口喝下浓烈的朗姆酒,汗流浃背地为醺醉的客人们跳起弗拉明戈,舞鞋在木制地板上猛地一蹬,红色大摆裙就像瞬间绽开的大丽花,翻腾裸露出内里麦色的大腿。这大腿稍后又将引来更多追逐美丽传说的疯子和痴人,等演员凑足了,暧昧而释放的夜晚就要拉开帷幕。尚还清醒的人小心绕过座椅上、地板上、洗手间里形态各异的肢体,寻找一口新鲜空气。

    他们正在波多黎各,血腥征服的波多黎各,负债累累的波多黎各,闷热躁动的波多黎各。美国夺得“富足之港”百余年,一切纠成美国水准,处处染上美国风格,用的钞票也是美金,但异域风情被恋旧的当地人坚持不懈地留存下来,形成了一只南欧、北美与中美洲文化混杂的熔炉。

    然而英国来到此地不是想一窥纷呈各异的文化,只是单纯因为他热衷打破常规的美国男友临时改变了休假地点,一把将人抱上去往波多黎各的飞机,直接降落在了罗斯福罗兹基地。如果当时及时阻止美国,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躺在伦敦小庄园舒适的大床上陷入梦乡,而非和高体温的美国佬拥挤在由于房间不足而被迫入住的单人房间里。

    罪魁祸首正睡得像块木条,闷热、蚊虫和楼下的吵闹似乎都对他的睡眠没有影响,这归功于他对丛林作战的热忱。但英国不是丛林生存挑战的爱好者,此刻他心里只剩一股把美国敲醒陪自己熬夜的冲动。

    不过是自由邦寻常的夜浓酒烈,这种饥兽一般的快乐也是美国的一部分。英国没有想过追问美国跑来这座小岛或是住一间破旅馆的缘由,过去的数月他缩在白宫里埋头工作,每日娱乐就是和一群头发稀疏,眼圈乌黑的幕僚长们扯皮,以至于落地波多黎各后,他也只是猛吸了几口自由空气,把车开得飞快,接着便倒在了旅馆吱嘎作响的床上。

    英国艰难地扭动着,试图分开两人贴近的身体,好在本就拥挤的床榻间寻找一块还算凉爽的位置。床单摸起来是黏的,他有些泄气,尤其是在听到门外有女人大喊着邀人跳舞时。火光外,阴影里,花丛下,阳台上,野兽趁夜纠缠拥抱,城市人的冷淡、矜持和不易亲近都给磨光了。

    然而门外的煽风点火没有点燃房内的好恋人。在飞机上的时候,一向对度假最为积极美国竟抓着不知对哪家飞机制造商的倾销指控不放,英国不禁想与其赢得起诉不如冲着美国的鼻子打一拳,好提醒一下他们正在度假,转念一想拳头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学年轻人说点情话,还没开口就起了鸡皮疙瘩。

    英国在这般怪异的气氛里艰难睡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活物触碰,灼热的吐息从额头、嘴唇一直蔓延到肩膀、手指。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那是美国,像个不安分的青少年。英国乞求睡眠许久,好不容易入睡,于是将自己全心献给梦境,没有理会身边人的小动作,直到清晨的阳光和高升的温度让他再也忍耐不下去。

    衣物粘住皮肤,汗水打湿了内层的头发。英国抬手解睡衣扣子,却发现左手无名指上缠了一圈红线,红线从手上垂至地板,穿过门缝直通门外,而本该在身旁的美国早已无影踪。对英国来说这非值得大惊小怪之事,每一次共同假期美国都能发掘消磨时间的新鲜花样,好似折腾不够般怪招迭出。

    他坐起身,迷糊地回忆美国离开的模样和时间,他定是在天还没有亮时,悄悄伏在床边着手他的假期惊喜计划,这条红线兴许是什么金银岛宝物藏匿地线索,又或者是通往密室的指引,可它绕在无名指上,不禁让英国心生疑惑。

    红线将他带至旅店一楼的餐室,昨夜笙歌艳舞的女郎一见他便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微胖晒黑的面庞浮现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热情,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上下打量异乡的客人,好似他是相识已久的故友。英国感到略微窘迫,想着莫不是自己的穿着打扮有什么问题,环顾四周人人皆是棉麻短袖衬衫和短裤,脚上无一不是凉鞋,为了显得更像普通游客,他甚至给自己戴了顶草帽。

    女郎见他一脸紧张,笑得更灿烂了,从柜台上的杨枝小篮里拿出几个色泽漂亮的热带水果,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飞快地做着去皮切块的活儿,然后丢进榨汁机,转身又端出一碟古巴面包,配着榨好的热带水果汁推到他面前。

    焦糖色的面包,橙黄色的果汁,麦色的女人,红色的指甲,金色的阳光。

    英国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自己还在梦中,他身处加勒比海海岛,坐在一间临海小旅馆里,面前是新鲜诱人的早餐与和善美丽的老板娘,手指上缠着一圈红线,等着与男友玩寻宝游戏。他是神秘浪漫的老故事里的主人公,开一间售卖手工红陶雕塑的小店,打烊后跑到酒吧享受夜晚,听一群水手们唱甜酒之歌,其中最为英俊的小伙子就是阿尔弗雷德。一片欢声笑语里阿尔弗雷德用流畅的西语唱情歌,歌里把爱人比作他的穆斯,他的诗歌,他最优美的旋律,让人沉醉至深的忧伤之河,海一样的蓝眼睛看着他的爱人。

    他的歌词抛去难言的苦楚和别扭的隐晦之语,充满对爱情热烈直白的述说,他应当要说:我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你。

    可恨的是这样的美国无比真实,直白,火热,毫不掩饰,字句都是英国怎么也学不会的打直球,就像英伦岛国总没有广袤北美大陆的艳阳。

    “先生?”波多黎各女郎带着西语口音的英语唤醒了英国,他为自己的失神红了脸,道谢后赶紧抓起早餐吃起来,抬眼见对方笑意正浓的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红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之处。刚张嘴想要解释,女郎便阻止了他。

    “我知道,”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接着指向旅店门外红线延伸之处。

    “快去吧,他在等你。”女郎轻轻握了一下英国的手指,用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话,好似善意催促耽搁了行程的旅人。英国没来得及追问,她便精灵一般提着红裙子迎向其它客人,他只得继续循着红线的踪迹,一边将线绕在手上,一边踏着青石板路走进小城里去。

    这座海滨小城古老得好似和现代文明分离了千年,沿街尽是古意盎然的建筑,两三层的圆顶小房子被涂成五颜六色,老式橱窗、玻璃罩煤气灯和雕花木门随处可见,抬头是百年前西班牙士兵留下的砖石岗哨,低头是依着波光粼粼的大海的破旧港口,就连人也古老自然。

    追随红线穿过一个独院小平房围成的中心广场,有四处流浪的歌手抱着吉他唱婉转悠扬的西班牙歌曲,几个游人站在一旁等歌毕好抛出手里的铜板;也有卖冰淇淋的和蔼中年人,推着小冰柜一圈一圈地兜售,引来一大群孩童跟随。英国被这寻常景象所折服,太多时候他像一只吃去皮水果的笼中鸟,忘记了昆虫的滋味,他也当拥有生活于市井街巷的权利,学着蓝眼睛的恋人偶尔充当海岛上的旅客,说上一两句浪漫话语。

    但现在英国手里的一大团红线让他更像个引人注目的行为艺术者,尤其当广场一角挎着花篮的孩童瞪着流露出好奇的大眼睛向他走来时。

    天呐,我一定是被当成怪人了。英国扶着额头,闭上眼睛,脑袋里思索着给好奇的孩子什么样的回应会比较合适。

    “给您的花。”

     睁开眼时,花篮里开得最精神的一束玫瑰正冲着他吐露芬芳。举着花束的孩童笑着露出缺了一颗的牙齿,圆脸蛋上溢满遇见朋友般的喜悦。

    “谢谢,但我不想......”

    “不,先生,不用买,这就是您的花,带着它们,去找他。”

    这孩子知道为何自己手拿着红线。英国瞪大了眼睛,只得抱过花束,眼睁睁看着孩子提着花篮跑进曲折的小径中,回头给了一个水果般甜蜜的笑容,消失在视野中,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花束继续穿行于街巷。

    手里的玫瑰让他想起美国跑来伦敦的时候,在躲在小玫瑰园的一角,故意用音乐剧一般的腔调对他说:假如每次想起你我都会得到一朵鲜花,那么我将永远在花丛中徜徉。然后抱着一束玫瑰跳出来,接着被他以“糟蹋花草”的罪名打得满院子跑。

    英国总是把那些深情告白当作美国戏弄他的手段,他想象中的爱人是不言语也不亲昵的,尤其对他们这些活得过久的存在,但他也不知道若不开口,不亲近,爱人应当如何一表深情。

    太阳完全升起,底下的人皮肤晒得黝黑通红,英国担心草帽不能替他遮挡阳光,却感觉到轻柔海风正替他驱赶热量。细细的线穿过几条弯弯曲曲上坡又下坡的街道和一两个小广场,将他引向海边,海洋带来的清新水汽替换了闷浊的城市空气,让英国颇感神清气爽,握着手里已经收成一团的红线,假装自己是迷宫里的雅典王子,追随着克里特公主赠予勇闯米诺斯迷宫的爱人的引路线团,只是杀死怪物的利剑换成了馥郁芬芳的玫瑰花束。

    英国忘记了闷热带来的不适,沉迷于充满古老趣味的角色扮演游戏,直到街角一家小酒馆里飘出的黑麦酒香打断了他。他算得嗜酒之人,也能够品酒,只是喝惯了国宴的高级香槟,总觉得不如沉淀着谷物碎屑的自酿酒,香甜润口的同时带着乡土气,能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幅十七世纪的市井画。

    那酒馆离海堤不过间隔了几座南欧风格的小房子,隐蔽在树荫间,四周有几处圣子手持十字架的塑像或是壁画。酒馆靠着勾人的酒香吸引客人,老板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胖胖小胡子,半倚在门口的大酒桶上,肩膀上挂一条白抹布,一见英国就直起腰来,胖脸上笑得找不着眼睛。

    “瞧那眼睛,真的像祖母绿!先生,快进来喝一杯!”

    这般邀请对英国酒鬼来说求之不得,不考虑为何老板刻意赞美他的眼睛,或者为何红线将他带至此处,英国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品酒的机会的。接过老板递来的木条钉成的酒杯,仰头任酒液滑过口腔食道,在胃里点起一把火,烧得额头冒汗,又分外痛快。

    小胡子将他的每一位客人都当成了座上贵宾,不管是当地黝黑精瘦的老渔夫,还是随美国军舰而来暂驻此地的年轻水手,都要用他那火一样的热情使来人一醉方休,英国几乎也要成为其中之一,他喝完一杯,正迫不及待寻求下一杯甘露,却让小胡子老板阻止了。

    “您可别喝多,不然要找不到他了。”

    老板笑嘻嘻地,藏在胖脸颊和厚眼皮之间的眼睛温和地看着英国,好似注视着一位老友,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与此人相识,但毫无疑问他必定是美国“红线寻宝”的一环。英国只好站起来,刚掏口袋准备付钱,小胡子便做出推拒的动作,指了指英国手上的红线。

    “这是祝酒。”

    “祝贺什么呢?”

    英国终于忍不住询问,小胡子却不说话,示意他继续跟着红线走,英国无奈走出酒馆,继续向海岸前进。

    海堤离酒馆不远,只稍十分钟便展露了它的整体,海堤周边尽是几百年前留下的多层防御要塞和防护工事,海风和海浪将它们侵蚀得粗粝不平,墙壁褪尽当年的原色,只留斑驳痕迹,一截通往顶部的石质阶梯等待着想要一览海景的游人。英国知道这里应当是红线的终点。

    红线顺着小径和要塞的阶梯消失在高处的一座岗哨里,有水手三三两两坐在要塞上晒太阳,穿着美国海军的白色军便服,皮肤倒是晒成了和当地人一样的红褐色,他们显然不关心地上的红线,却注意到了站在要塞下方的英国人。

    水手们显然对这个肤色白皙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瘦削访客产生了兴趣,纷纷探出头来想看看他被草帽遮掩的容貌。英国听到吵闹声抬头,只见几个大男孩正探头看他,一见自己抬了头,好似发现了重要目标一般欢呼起来,一幅热情十足的模样,活像他们的祖国。

    英国不禁感到些许窘迫,他不确定这些年轻的水兵是否只是好奇自己手里的红线,又或者他们也是美国寻宝游戏中的一员,此时唯有找到这场游戏的缔造者能解开疑惑,站在距谜底一步之遥处,英国发现自己呼吸急促。

    他与美国数月未见,本应都期待着与对方的共同假期,但自昨日落地波多黎各起,两人没谈一句公务之外的事。本期待着趁对方使劲表白思念之情时说上一句“我也是”,现在倒成了哑巴。以至于昨夜他竟想着自己是不是应当抓着美国的肩膀,告诉他:如果你说一句想念我,我也会说我很想你,而且我会说很多句。

    他向来不愿直诉情感,即便是在最为私密的环境下,喉咙也总要给莫名的自尊和矜持堵起来,美国那般张口便是“我爱你”,他怎么也做不到。他多年来维持着话中有话,事事避免说破的表达习惯,和不轻易表露情感的绝佳自制力,面对美国时尤其如此,包裹在铁石心肠的皮囊里,直言爱意的行为对他来说成了唐突和有失体面。

    犹豫之际,几个水手跑下台阶,径直来到英国身边,要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

    “我猜你们也是他的朋友,对吧?他想做什么呢?”

    “我觉得您已经知道答案了。”几个小伙子围着他笑起来,整个早晨英国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笑容,好似加勒比海六月份的阳光,带着波多黎各的土地赋予的特有热情,欢迎他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他是异乡人,却不是陌生人,一切人与事物带着美国的的印记,与他所日思夜想的味道、气息、触感、声音、面容,总是微妙地相似。

    可他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得出的答案。那太过令人喜悦,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贪婪。

    那红线绕在无名指上,英国对自己说。如果猜错了,就当是自作多情。

    于是他闭上眼等待着,感到手里卷成一团的线被慢慢抽走,手上的重量逐渐减少,他的心跳却越来越重,不禁猜想着线的那头美国在准备着何种幼稚的大惊吓。美国总愿意在他面前表现成一位风趣幽默的爱人,而无论表面上承认与否,他也早就接受并且为此感到欣喜了。

    当所有的线都被抽走,只剩无名指还缠着一小圈,英国感到左手被线拉起来,悬在空中,同时听到周围的人的吸气声。十几秒,又像几个世纪,焦急和期待折磨着他,直到一个小环顺着线落在他的无名指上,转动了几下,套在了手指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只戒指正落在自己缠了红线的无名指上,银色金属和橘色阳光缠绕在一起,抬头是美国,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用海水一样的蓝眼睛。

    “和我结婚。”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好些人正看着,只想说“好”,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任情感从眼睛中流露,然后笑着冲上去拥抱他的爱人。结果他只是低头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眼泪落在颤抖的手指上。直到美国牵动细绳,将他带到要塞的顶端,连同玫瑰花束一起抱在怀里亲吻。

    “你不反驳,我就当答应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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